第 319 章 靈魚之變

阮慈氣運之盛,竟至于此,已經到了旁人不得不服的地步,四人從念珠中退了出來,姜幼文道,“這應該是邝禹生前最後一段回憶,相當深刻,他在那之後不久便死了,因此逃過了神識中的禁制,這樣的事也偶然會有的。”

原來也不止魔門,凡是宗門,大抵都可以通過玉冊為弟子加上一些限制,也會傳授些抵禦搜魂法術的法門。有些嚴厲宗門,還會給門下弟子施加心禁,一旦背叛宗門,出賣門內隐秘,內景天地便會立刻動搖破裂,雖然不會當即就死,但也如同廢人一般。只有上清門這樣的擎天三柱,盛氣淩人,既不相信門下會有弟子反叛,也不相信天下間有宗門敢于搜上清弟子的魂,因此未設這般禁制。這也才讓謝燕還有了破門而出的底氣,否則即便有魔主庇佑,光是禁制反噬,便可讓這個天才跌落位階,甚至一蹶不振也未可知。

魔門行事要比一般宗門都更詭秘,限制更加嚴格也不足為奇,不過按蘇景行和姜幼文的說法,便是魔門功法,對識憶神念也并不能完全管束,意外時有發生。如邝禹這般死在門外的弟子,留下一些門中隐秘并不奇怪。許多門人隕落之後,魔念流落在外,時隔上千年還傳下道統,留下一脈弟子,歷經坎坷尋回山門的事也時有發生。魔門海納百川,對這些弟子并不仇視提防,但要說多麽看重栽培自然也不可能,阮慈門人何僮便是假借了再傳弟子的名頭混入陰山,僞托身份,‘取悅’了蘇景行門人,如此方才立下腳跟。幾經立功,得到寶材賞賜,又吞噬了不少同門,結丹也只是時間問題。

魔門衆人對同類相殘的看法向來是與別不同,衆人飛上雲端,說說笑笑,姜幼文又大肆嘲笑蘇景行竟敢和阮慈賭博,道,“倘若我知道慈師姐的氣運這樣旺盛,那我就永遠也不敢和她賭。雖然這東道極小,但蘇大哥竟然敢賭,也令我大吃一驚。

他怕是要将天下間所有話都說完了,蘇景行哪會和他計較,微微一笑,道,“你這就不懂了,有賭未為輸,只有地位相當的兩個人,才能在一張桌子上坐下來博戲,不像是有些人,一輩子只能站在身後看牌,當個小跟班兒。”

他将身子一搖,許多魔念從身後飛出,化為流光投入雲端,姜幼文難得被噎得說不出話來,阮慈笑個不住,沈七眸中也有笑意,對蘇景行送去秋波,以為鼓勵。姜幼文蹙眉道,“你們兩個人眉來眼去,合在一起欺負我!”

四人均都化為女身,此時莺聲燕語,好不熱鬧,望着猶如谪仙落凡,仙女戲雲一般仙氣飄飄。好幾道靈光掠過時,都不禁投來欣賞的神念,四人也不在意,間或有些不識貨的散修想來兜搭,沈七身上氣勢稍一放出,便将這些登徒子驚走。阮慈道,“此前都在底下飛掠,也不覺得,升上雲端之後,這裏來往行人頗多呢。”

蘇景行道,“從白玉關進來,人煙稠密,宗門甚多,也有許多低階修士四處行走。這浮雲氣芝對我們來說,只是味道不惡,對築基修士卻是難得的靈物。附近頗有些修士正在尋覓,再者,這裏有許多大陣,只要是本地修士,都可借大陣之力加快遁速,是以雲端人來人往,反倒是比地面熱鬧得多了。”

白玉關以南的諸多國度,因明面上沒有盛宗,九幽谷這樣的世宗又韬光隐晦,因此成為許多小門派的樂土。東南諸國人口稠密,又是另一般風情,就連修士的衣着、風俗,都和別處不同。阮慈道,“這樣的地方,很适合魔門潛藏繁衍,人多了,雜念就多,魔門許多神通,都要借助人心中的念頭磨練。”

蘇景行笑道,“不錯,燕山在此地也有一些暗線。我昔日也在此地歷練過很長一段時間,主要是磨練畫技。”

他對阮慈眨了眨眼,突地掏出一卷仙畫,笑道,“從前答應過要送你的東西,你并不向我讨要,倒白在我這裏放了許久。”

阮慈打開仙畫,姜幼文立刻湊到一旁,見裏頭是一只黑白飛熊,不由大失所望,道,“無聊!”

沈七掃了一眼,不明所以,阮慈卻不禁歡呼起來,笑道,“哇!好像呀!你什麽時候偷偷跑到綠玉明堂去了?”

她此時對這仙畫的本質已有所了解,伸手一指,注入靈機,畫中那憨态可掬的黑白飛熊頓時活動起來,更增神韻,從畫上跑了下來,蹭了蹭阮慈的面頰,便變出了茶水爐子,煞有介事地為衆人燒起水來,在等候水開的間隙,還倒在雲中滾來滾去,不知何時又變出了一把傘,撐開了在四只爪子之間抛動,看得阮慈拍手歡笑,十分歡喜。

沈七見她憨态可掬,對蘇景行道,“這定是你的所有仙畫中,用處最為單純的一副。”

蘇景行笑道,“最為單純?我也送了你一幅自畫像,你是把這一幅抛去不計了麽?”

沈七一時竟不能答,阮慈當做沒聽到,只是将背轉向他們,作為些微抗議,心中忖道,“小蘇真是口舌便給,若我和他一樣,說不準也能把王勝遇說得面紅耳赤。”

幾人正說着,那點點淡灰魔念逐漸回歸,化為一卷卷仙畫,蘇景行打開畫卷,裏頭跌出了一枚枚生成祥雲一般的氣芝,笑道,“我們就嘗個味兒,帶些手信随禮,這些也夠了,餘下的留給別人吧,豬要養肥了再殺。”

原來旁人捕捉氣芝,還要大費周章,因這氣芝生在雲中,和雲朵本為一色,而且對靈機變動極為敏感,一旦察覺靈機波動,便立刻化為雲氣,和雲朵渾然一體,無法分辨。但偏偏魔門氣機最是隐秘,且蘇景行這仙畫只要一映,便可将它收入畫中,倘若他願意,将這附近的氣芝采絕了都不是難事。只是衆人不過玩笑而已,采來太多也是無用。

阮慈是贏家,衆人便讓她先拿,她先取來一份,笑道,“給荀令好了,恰逢其會,也是因他我才贏的。”

随意送入藏珠仙府之中,又取了幾份,道,“姐姐、鳳羽、寧師兄、天錄,莫神愛反正也給她預備一份。”

一邊說着,一邊将其收起,姜幼文為她數着,道,“多了一份。”

阮慈白他一眼,說道,“天錄要吃兩份的。”

這一份定然是留給王真人的,但唯其并不提起,方才顯得內有玄虛。蘇景行為阮慈解圍道,“這東西靈獸也很喜歡吃的,對他們的修為頗有益處,多要幾份也不出奇。”

阮慈笑道,“那更要多拿幾顆了,看到這飛熊,便想到英英,嗯,還有虎仆,還有我養的那兩只魚兒!”

她對口腹之欲如今已看得較淡,因這些悅樂無非也是刺激識海中的情念而已,不過提到兩只魚兒,又想到将晝夜魚收入天河岚宇缸後還未怎麽賞玩過,便是心念一動,将其取了出來。笑道,“也給它們喂一點,瞧瞧它們喜歡不喜歡。”

那兩只魚兒正在小缸中悠游追逐,來到外界之後,似乎受到靈機改變的刺激,便游向阮慈向她發脾氣,阮慈定睛一看,忽然驚道,“咦!這晝夜魚揣小魚了!”

三人聽了,也覺得納罕,都湊過來仔細一瞧,果然晝夜魚肚腹鼓起,微微透明,隐約可見到一只小魚在其體內緩緩孕育,從氣機來看,和那洞天靈魚互相糾纏,竟是兩條魚不知什麽時候配上了。均都是深覺納罕,姜幼文道,“一個是感時間靈韻而生,一個是洞天精魂,這兩種奇物遇合又生了一條小魚,也不知會有什麽威能,想來必定是異種無疑了。”

阮慈只覺玄妙異常,道,“晝夜靈魚有時間異能,這洞天靈魚則是芥子納須彌,空間法則的造物,時空交彙,這條小魚必定非凡。”

她将浮雲氣芝灑入缸中,晝夜魚當仁不讓,全都吸走吃了,洞天靈魚顯得有些畏懼,只在背後徘徊,不敢和它争食。蘇景行笑道,“你這魚兒要吃得可多了,想要順利生産,你可要時時喂養它才好。”

阮慈捧着魚缸很是歡喜,又十分好奇,道,“不知這魚兒都愛吃什麽呢,難道來者不拒?”

她又試着投入些許靈物,晝夜魚都吞吃了下去,洞天靈魚只能吃些殘羹冷炙,姜幼文還想投入一些有滋補作用的毒物,被阮慈嚴詞拒絕,蘇景行道,“你試着投入道韻,看它們吃不吃。”

阮慈被他點醒,随手捏出一朵太初靈花,投入水中,晝夜魚浮上來接喋饕餮,連洞天靈魚都禁不住上來争搶,二魚分食之後,均現出飽足之态,但對阮慈仿佛都親近了不少,貼着缸壁游了一會兒,方才在水中靜止下來,似乎均都陷入沉眠。阮慈笑道,“将來我得道了,你們怕不就是我身邊兩個小小道奴,如同……如同太一宮中那兩個童子一般。”

這後一句話,卻是在心中想着而已,不過那兩尾魚兒似乎也并不反對,尾巴微微一甩,又靠着阮慈離得近了一些。

這兩尾魚兒竟在無意間配上了,這事頗為離奇,四人一路談論推演,不知這是巧合還是天河岚宇缸的功效,随意将浮雲氣芝瓜分,沈七使喚蘇景行将其中特為上好的一些炮制成靈酒,四人分飲,果然氣清味醇,飲下後神清氣爽,似乎身體更為輕盈,不免又品味細究這變化的根源。

這四人混跡一處,都是思維敏捷、天賦過人之輩,谑笑中時有妙語悟道,對彼此修為頗有助益,如此熱熱鬧鬧又行了數月,在蘇景行帶領下,很快便來到那飛虹門所在的扶餘國,蘇景行道,“此國中很多玄魄門的眼線,我們越過國界之後,便要開始小心了。慈師妹,玄魄門既然囚禁了你官人,那對你恐怕也沒什麽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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