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始四兒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只耐着性子禮貌的再詢問了一次,“張處長,我的面試之前不是已經安排在十九號,也就是明天下午麽?”
張處長只沉默了一陣,對于四兒的身份他是很清楚的,他跟四兒的舅舅寧遠還是大學同學,因此在四兒這件事上倒是很願意幫忙,雖說是總政治辦公廳的主要負責人,可取消寧甘心面試資格的卻是首長親自下的命令,張處長也同樣處于震驚的狀态中。
能讓總政治處的主任親自下命令取消底下一個小兵的面試資格,這是從未有過的事情,而且也沒什麽理由,只淡淡的說了,這個小同志的思想品德存在些許不足的地方,并不足以擔任自己秘書一職。
多輕描淡寫的說法,思想品德有不足的地方……
這分明就是拐着彎在暗示,寧甘心此人品行不行嘛……
張處長不知道寧甘心是怎麽得罪莊嚴的,可莊嚴是剛剛調任過來的首長,手中掌管着整個總政處的事物,這秘書的人選卻是必須是他得滿意的才行,現在他已經開口不想采用寧甘心,那麽這件事可以挽回的餘地基本為零。
張處長盡量組織了一下語音,盡可能用委婉不去傷害四兒的語氣說道,“這件事是首長親自決定的,或許是覺得寧甘心同志更适合調任其他部門,在秘書的職位上欠缺些許經驗,考慮一番後才做出的決定。”
四兒只皺着眉,知道這只是官場上一套話而已,只笑着張處長說,“張處長,這件事您讓我考慮一下,我這邊還沒有消化完畢,您說是首長的意思是吧,但是面試的通告已經貼在公告欄上,在沒有任何違紀的前提下,面試應該照常進行才是,至于采用與否,這是後邊的事情,咱們作為軍人,最重要除了準基手法,嚴明律己外,我覺得誠信也應該是個人道德思想上重要的一個環節,所以下午的面試我還是會如常去的,就麻煩張處長這邊了。”
張處長一怔,沒想到寧甘心是這麽個犟性子,一時語塞,最後只能點着頭挂了電話,重重的嘆了一口氣,旁邊的秘書在一側整理資料,只納罕的問道,“處長,怎麽了?寧甘心那邊不依不饒麽?”秘書也早就聽說了寧甘心被取消面試資格的事情,如今看見自家領導哭笑不得的表情,也是覺得稀奇。
這個太子女當真了不得似的,這些天吧,也不知道有多少人為了總政治處主任秘書的職位給首長那邊打電話說情,若是以前剛退下去的老首長還好一些,他記得那位跟筱家還有些關系,以前跟筱老爺子也是個連隊出來的,多少看在筱老爺子的面子上會采用寧甘心。
可現在卻是應了那句老話,“今時不同往日”,剛調任上來的總政治處主任可是南方戰區有名的莊嚴,也是莊書記的堂弟,更是已故莊總理的小孫子,不管從身份背景來看,完全不擔心得罪了寧家跟筱家。
再者就是,聽說此人是出了名的高冷,或許是頭上頂着莊家這塊金牌,年前的時候完全沒有想要迎合過哪位領導,一個蠻勁兒的獨來獨往,雖說也得罪了不少人,可為人品行卻是高尚純良,猶如不畏嚴寒的冷鋒孤松,堅毅滄桑。
張處長苦笑着搖搖頭,“可不是麽,寧家這個小祖宗也不是個省事兒的,非要去面試不可,我看我還是親自去辦公室跟首長在彙報一聲吧,其實我覺得如果真的不想采用寧甘心也沒關系,可取消面試确實是有些不太合理。”
秘書也同意張處長的意思,也說道,“是啊,這好歹要面試過人家啊,我記得這位首長是剛從南方戰區那邊調過來的吧,現在南方戰區三十八集團軍在演習中的表現很是亮眼啊,紅白兩軍對抗中,以南方戰區為主的紅方今天上午剛取得了勝利,确實不可小觑,我們北方戰區想要迎頭趕上,估計還得一段時間呢。”
張處長倒是笑着喝了一口熱茶,“小羅,你這消息倒是挺靈通的,今天一個上午都守在電腦前看直播了吧?”
秘書小羅才不好意思的腼腆笑了笑,“張處長,這三軍演習那麽大的事情,我哪能錯過啊,必須得死守直播才行。”
兩人這邊剛說了兩句話,這張處長辦公桌上的電話卻是響了起來,一看來電,張處長才苦笑着對小羅說,“得,剛說完這寧家的丫頭是個祖宗,确實是祖宗來着,你看,這不替她催債的就來了麽?”
電話實際上四兒的舅舅寧遠打來的,寧遠這邊也是剛接到消息知道了自己侄女被取消面試資格一事,因此才專程打電話詢問。
小羅也跟着咋舌,“處長,我覺得不光是您,只怕咱們其他科室只要跟寧、筱兩家有點兒交情的,這打探消息的人就不可能停得下來,畢竟之前大家都以為內定人選就是寧甘心來着。”
此前辦公室一直在議論着,從面試的人選來看,寧甘心的履歷雖然不是最優秀的那個,可不管是軍校畢業,還是後面在情報部門的工作來看都沒有出過什麽纰漏,而且在此前的部門也一直适應得很好,就連原先部門的部長也親自給首長打過電話推薦寧甘心同志。
不僅如此,總政處不少領導原本跟寧、筱兩家,甚至跟唐家、趙家關系不錯也大有人在,這拐着彎說簡直就是寧甘心的助力嘛。
基本上所有人都認為,寧甘心擔任首長秘書是鐵板釘釘的事情。
可誰知道,這位首長就是牛,直接一個下令,就将寧甘心的面試資格取消了,一點兒餘地也沒有。
這完全是要将寧、筱,甚至有所牽連的一些人完全給得罪死了呀。
其實類似在張處長這邊的情況也在其他領導的辦公室響起,其他幾個科室的領導辦公室也在上演着相似的一幕,然而這麽多的電話裏,唯獨沒有人親自打到首長辦公室,畢竟新任首長初來乍到,由原本的南方戰區調到北戰區,與這邊的領導還未相熟,其次便是大家也多少聽說過新任首長的脾性,知道他最雖然看着為人謙和,但平日裏最厭惡的便是徇私枉法的事情。
這龍有逆鱗,誰都不是是傻子,不會好端端的去觸碰人家的逆鱗,這不是自讨沒趣麽。
其實這件事說到這,還得往三軍演習的前一天說起。
辦公室裏各自都在讨論寧甘心面試首長秘書這一件事兒,在莊嚴的辦公室,莊嚴手裏拿着寧甘心的個人資料,資料并不是很全面,但卻中規中矩,并沒有什麽值得挑刺的地,面試的履歷上也沒有貼上面試者的頭像,上面只記載着個人出身年月以及畢業院校跟工作經歷而已。
原本莊嚴只是照例閱覽一遍三天後面試人員的名單而已,無意間看見寧甘心的名字後只依稀有些印象,又想起了此前在西苑聽說的事情,知道這個寧甘心背景不簡單,不僅是筱家孫女,也同時是寧老爺子的心頭肉,此前在情報部門的職位上便利用自己的背景算篩掉一大批有力的競争對手。
莊嚴放下面試人員的履歷材料,剛走出辦公室,這邊就遇見組織部的陳部長拿着一個搪瓷茶杯,笑着說道,“主任,怎麽?秘書人選還沒決定好麽?”按理說一般人事調動都是由組織部進行考核審查以後才報備給政治處主任的,可現在考核的新崗位是首長秘書一職,這一次并沒有直接審核,因為職位比較特殊,首長又發過話要親自面試,組織部部長才樂得撒手。
莊嚴只淡笑道,“還沒有,再多看一下,啊,對了,我想問一下,這個面試裏頭有個寧甘心同志,這個小同志的筆試是正常通過的麽?”
組織部長一怔,随即想起寧甘心此人的背景,立即知道莊嚴想知道的是什麽,反倒嚴肅的點頭,“筆試的內容是林處長親自批閱的,分數還挺高的。不過,主任,你知道的,這個小同志的身份有些特殊,我這邊的電話已經是應接不暇了啊。”
莊嚴只淡淡的說,“咱們做行政工作的,向來講究實事論事原則,場面上的東西該抛去的時候也得适當的抛去,還得要嚴明律己才行,胡部長這邊就辛苦一陣了。”
組織部胡部長一怔,眼睛微微眯起,心底卻在嘆氣,沒想到莊嚴态度這麽堅決,不過面上只能笑着點頭,心中又在想着回去怎麽給他那些老同事老領導解釋莊嚴的話。
中午的時候,莊嚴親自去的飯堂吃飯,因為還沒有秘書,所以這一段時間吃飯問題,向來是莊嚴自己親自解決,不過去的是軍官食堂,并不與其他的普通士兵一個大食堂,因此人并不算多,對于這個新就任的總政處主任,其他人見了也會上去寒暄一番,莊嚴倒是顯得極為謙和低調,壓根不會讓人想到這人在工作上的做派向來是鐵血派。
只簡單的打了一份馬鈴薯炒肉,一份粉蒸肉,一份排骨湯,二兩米飯,莊嚴就坐在一個相對人少的地方就餐。
雖然是軍官參堂,實際上裝潢很不錯,環境也相對優雅,但人卻不多,估計這個時候大部分的軍官都在辦公室或者是外頭其他地方就餐。
剛坐下來,身邊就有人也跟着坐在對面。
莊嚴擡頭,看見一頭齊耳短發的陳雙雙正笑着看自己,她手中也拿着食堂的餐盤,上面放的只是簡單的香菇滑雞,絲瓜碎肉,還有一份蘿蔔湯,一點米飯而已,大概是這個年紀的女人都刻意控制飲食維持體重,就連陳雙雙這樣的大美女也不例外。
“怎麽,首長大人也會在食堂用餐呢?”陳雙雙目前是總參某科室的科長,倒是時常會在軍官飯堂吃飯,這裏的飯菜相對是大食堂要精致許多,很多女性軍官倒是對這兒就餐青睐有加。
莊嚴笑着說,“這邊比較方便,而且環境也還不錯。”
陳雙雙小心的咬了一口雞肉,在喜歡的人面前還是比較注重形象的。只擡頭看莊嚴依舊冷峻的臉頰線條,忽然心頭一暖,又想到隔了這麽多年,他終于跟自己同在一個戰區,心中莫名的就升騰起希望,不過也知道急不來,臉上依舊保持着柔和的笑容說道,“你的秘書還沒選好麽?”
“還沒有,目前還沒有看到合适的,打算三軍演習以後再進行第三批次的面試,看情況,如果實在挑選不出來,大概還是将小李調回來。”小李是莊嚴在南方戰區時候的秘書,這次調任過來,莊嚴是單身就任,秘書,生活秘書,還有助理,通訊員都沒有帶過來,司機跟警衛員的調任報告還在申請中,畢竟司機跟警衛員都是跟了莊嚴七八年的老部下,莊嚴還是希望一直跟在自己身邊。
陳雙雙慢條斯理的勺了一口湯喝下去,又瞥了莊嚴一眼,似乎有些遲疑的說,“前面公告欄的面試人選我也注意到了,裏面好像有寧甘心的名字吧?”
莊嚴詫異的看向陳雙雙,沒想到陳雙雙也會提起這件事,陳雙雙生怕誤會,又趕緊補充道,“放心吧,我可不是來當說客的,我只是聽說這一段時間幾個老首長沒少給你打電話吧?”
“嗯,确實不少領導給我打電話,明裏暗裏的都是沖着這寧家的丫頭去的,這寧家的丫頭還是個小祖宗,跟我家的混世小魔王不遑相讓。”莊嚴皺着眉,一想起剛被自己分配到基層的小莊,就有些無奈。
此前因為小莊的分配一事,小莊表現出極為激烈的抵抗,打死也不願意去隔着兩千多公裏外的基層鍛煉,還放話,非要去基層的話就在北方戰區,這邊讓他去西部戰區,他是一萬個不願意的。
其實莊嚴心裏也明白,小莊這不想離開首都的原因,無非還是一個寧甘心作祟!
此前在西苑,小莊跟寧甘心還有龔小乙的事情領導們都知道了,小莊對寧家的丫頭那是一個“有情有義”!,就連莊書記的立場也很是尴尬,畢竟就那麽一個獨子,可偏偏跟寧、龔兩家糾纏在一起,這要是正常的男女交往也就算了,可寧家的丫頭比他大上六歲不說,這跟人家龔家還沒斷幹淨呢!甚至跟趙家也有些關系,這莊書記能不覺得尴尬麽。
陳雙雙此前跟四兒見過幾次面,雖然沒有說得上話,但對四兒的印象也不算太差,那日在西苑也見過四兒因為龔小乙的事情鬧得天翻地覆似的,一方面佩服四兒的勇氣,一方面卻又驚詫四兒除了跟龔小乙外,跟其他人似乎也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關系。
不過陳雙雙卻不是很關心這些,畢竟這是寧家丫頭的事情,陳雙雙關心的也只有眼前的男人。
可讓陳雙雙意外的是,莊嚴這秘書的公開招聘,居然引來了寧甘心的注意,雖說因為西苑的事情寧甘心或許不想留在原本的部門,畢竟一些部門領導那天也在西苑,可她偏偏選了總政這邊,畢竟總政這塊不比總參,總參那邊筱骁跟趙京五都跟寧甘心關系親密,若是到了總參,那兩人不會不管她的。
“我聽說你将莊峥嵘調到西部戰區去了?那兒的環境你是知道的,五個戰區裏面西部戰區的條件并不是很好,基層也是比較艱苦的,那邊正趕上洪澇了吧,他也是個半大的孩子,一過去就要接受任務,能挨得住麽?”陳雙雙以前是莊嚴的老部下,因此跟莊家的關系尚且可以,當年她剛分到北部戰區的時候,莊峥嵘也才學校四五年級,那會兒見着她後倒也挺甜蜜的喊着“漂亮姐姐”,因此陳雙雙如今也還是将莊峥嵘看成孩子。
她是知道莊嚴的做事風格向來不喜歡拖泥帶水,也雷厲風行得很,可沒想到他哪怕對自己的親侄子也如此,西部戰區條件雖然不是最艱苦的,但對于大學剛畢業的年輕人而且還是打小兒養尊處優的世家子弟來說未免過于苛刻。
莊嚴面色不變的繼續夾菜吃着,只迅速的吃完二兩飯,才擡頭說“那孩子一直在優越的環境下長大,壓根就不知道老百姓的艱難,打小兒在家裏吃的穿的盡是一些最好的,就算是在軍校,你知道國防大那邊的環境,比咱們戰區的宿舍都要好,他哪能得到什麽鍛煉呢,他既然當初選擇了從軍這條路,那麽這些苦頭是必須要經歷的,只有将狼崽子推到懸崖下,才能真正的成長。”
陳雙雙一怔,才意味深長似的說,“照你這麽個意思,有種棍棒底下出孝子的意思,但是我還想說,孩子有孩子們的想法,有時候并不需要逼迫得太緊,那孩子的心思在別人的身上,你如今是硬生生的将他抽走,只怕最後的結果還是會适得其反。”
莊嚴收拾好餐盤,用桌面上提供的濕巾簡單的擦拭了嘴巴跟雙手,才站起來說道,“那孩子的心就是太野了,也應該管一管。”
陳雙雙知道自己說不動莊嚴,畢竟莊嚴就是這麽個脾氣,對其他人或許謙和,但家裏人卻是嚴格要求,尤其現在莊嚴剛調回來,見到小莊又是這麽一副德性,只覺得這孩子的教育未免放縱,畢竟是家裏的獨子,莊書記跟第一夫人平日裏都是寵着,孩子的性格比較無拘無束,但同時也太狂妄了一些。
這次将小莊調到西部戰區,莊嚴确實是有意為之,為的就是讓小莊跟寧家的丫頭拉開距離,不讓小莊蹚人家那邊的渾水。
也正如一開始陳雙雙所想的那樣,四兒面試之所以取消,完全是莊嚴“看不上、不待見”四兒這人。
畢竟那天在莊家,四兒可是躲在小莊的房間裏,而且還将莊嚴房內那根“龍擡頭”給順走,莊嚴并不想追究這件事,畢竟那玉也是撿到的,可四兒在莊嚴的印象中卻已經是個不問自取的“小偷”,不僅僅是感情生活中男女關系混亂,就連“偷”的習性也存在,難怪莊嚴不想讓四兒擔任自己的秘書了。
可四兒并不知情,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得罪到這新來的首長的,越發覺得這首長很有“問題”,也很偏見,心裏也暗暗下了主意,這不讓她面試是麽?那她就非要去面試不可,你可以取消她的面試機會,但卻沒辦法阻止她直接上總政辦公廳找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