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我們能成為一家人◎
霍燃擡頭仰望面前這座氣派的摩天大樓，陽光下，“晨星”兩個字格外閃亮，刺眼得叫人難以直視。
她啧啧兩聲，收回視線，大步朝大樓內走去。
大廈的內部如它的外觀一樣豪華，得知她的名字和來意，年輕貌美而訓練有素的前臺熱情道：“霍小姐，請您稍等片刻，有人會來帶您上去。”
很快，一位西裝革履的年輕男人出現在霍燃面前，自我介紹是總裁秘書，姓高。
霍燃愣了愣，不明白怎麽會是費聞川的秘書來接待自己。
電梯飛速上升，最終停在最高層。
霍燃心中的疑惑更深，來晨星集團之前她做過功課，知道晨星大廈最頂層應該是那位大名鼎鼎費學長的地盤。
難道與自己面談的人竟是費聞川本人？不是吧，一個小小的學生項目，至于這麽興師動衆嗎？
她面上還保持着平常神色，只是略顯淩亂的腳步出賣了此刻的心情。
高秘書把她帶進一間裝修豪華的招待室，道：“霍小姐，請您稍等，費總現在正主持一場會議，等結束後馬上過來。”
她實在忍不住，問：“那個，高秘書，你們是不是搞錯了？不是說要談合作嗎，怎麽突然就變成你們總裁要見我了？”
高秘書笑容不改：“沒有搞錯，霍小姐，跟您面談的，正是我們費總。”
霍燃：“？？？”
不是，你們可是大集團欸，老板這麽閑的嗎？
霍燃正在心裏吐槽費，突然察覺什麽，猛地擡頭，對上一道淩厲的視線。
眼睛的主人居高臨下地看着她，神情淡漠，眉眼疏離，剪裁妥帖的黑色西服将他的寬肩窄腰長腿裹得嚴嚴實實，渾身散發着一種難以親近的、屬于高位者的氣息。
霍燃瞬間猜到來人的身份，下意識挺直了腰板。
還沒等她開口，費聞川就徑自走到她對面桌前坐下，并未做過多的寒暄，直截了當地進入主題：“霍小姐，今天請你來，是想談談合作的事。”
他說着，指尖輕輕在桌面一點，霍燃面前的桌板悄無聲息地向兩旁滑開，緩緩升起一塊可折疊屏幕。
費聞川做了個“請”的姿勢：“這是合作合同，霍小姐你可以先看看。”
從開始到現在，霍燃竟是插不上一句話，她看了看合同，又看了看費聞川，緩緩擠出一個字：“行。”
說老實話，雖然費聞川态度傲慢，但這份合同內容并不苛刻。相反的，霍燃卻覺得晨星集團給出的條件優渥得過分了。
合同上說，如果桃花源與晨星集團達成合作，接受集團的投資，那麽後續集團拟注資一百五十萬星幣，用作軟件的開發宣傳。
而作為桃花源的制作者，霍燃還能持有30％的股份，盡管她在這款軟件上的投入還不及晨星集團一個零頭。
見霍燃遲遲沒開口，費聞川眉心微微攏起，淡淡道：“霍小?????姐，如果你對合同條款有什麽不滿意的地方，盡管提出，我們可以商量。”
霍燃回過神，深吸一口氣，勉強笑道：“費總，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費聞川挑挑眉：“你說。”
“為什麽會是桃花源？”霍燃頓了頓，嘴角流露出一絲自嘲，“我相信你事先做過功課，知道這款軟件的市場反響并不好。”
“你說的不錯，說實話，在這次報名參賽的項目中，僅從熱度來看，桃花源的表現的确不好。”
面對霍燃不解的眼神，費聞川的手指在桌面輕輕敲打兩下，嘴角勾起一抹并不明顯的弧度：“但我費聞川投資，從來不只是看它現在受不受歡迎。”
“我在意的，是它的未來。”
霍燃不由想起關于費聞川的種種傳言。
聽說，他獨具慧眼，擅長從最不被人看好的冷門項目中尋找值得投資的滄海遺珠，用不高的投資的換取高額利益。
難道他認為桃花源有發展前景？開什麽玩笑，VR地圖的紅利期早就過了，更何況這還是一款古地球主題的地圖。
從理智上，霍燃并不認為桃花源有所謂的“未來”，如果真有，古地球研究也不至于淪落到今天的地步。
可要是真有那萬分之一……不，億分之一的可能性呢？
不，不可能，他費聞川再天才，也很難憑一己之力改變整個行業的現狀。
霍燃神情凝重，內心正進行着一番天人交戰。
費聞川把她的反應看在眼裏，眸光深沉。
“霍小姐，”他身體微微前傾，不動聲色道，“老實說，這份合同不管對你還是對桃花源都很有利，如果你去找別的公司，未必能有這樣的條件。”
可我不想賺錢啊！
霍燃心裏叫苦不疊，努力搜腸刮肚，找借口拒絕：“費總，是這樣的，桃花源是我的第一個項目，傾注了我很多心血。這麽說吧，它就像我的孩子一樣，我想沒有正常的家長會願意出賣自己的孩子。”
聽他這麽說，費聞川非但沒有生氣，反而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看來他的猜測沒錯，這位霍小姐并非一般的賣家，她制作桃花源并不是為了錢，而是因為興趣之類的理由。
這樣的人，費聞川也曾接觸過，知道并非單純靠錢就能打動對方，不過好在他早有準備，讓法務部重新拟定合同。
費聞川雙手交疊搭成塔狀，虛抵在下巴處，目光灼灼盯着霍燃，開口道：“霍小姐，你的顧慮我能理解，也請你放心，合同上寫了，合作後，你與我們集團共同享有對桃花源的決策權，你依然是‘孩子’的‘母親’，頂多只是給它找了個新的‘父親’。”
“可是我——”
“我想，身為‘孩子他媽’，你也希望‘孩子’擁有更好的成長環境吧？這些，晨星集團都可以為”
“……”霍燃啞口無言。
對方話都說到這個份上，她如果還要推辭，恐怕系統又會提出警告。
“我……我還要一點時間考慮考慮。”她勉強擠出一個不大成功的笑，錯開目光。
費聞川體貼道：“好，希望我們能成為一家人。”
求你別說了！
霍燃很後悔用了什麽孩子的爛比喻，這下可好，把自己給繞進去了吧？
……
最後霍燃還是同意了合作邀約。
沒辦法，有系統在旁邊監督着，她想不答應都不行。
她心裏抱着一絲僥幸，或許事情并沒那麽糟糕，桃花源如果真有潛力，也不至于無人問津。
那就試試，到底是“投資明燈”厲害，還是“投資冥燈”更具威力。
直到最後簽合同前，她也沒完全放棄掙紮，再次提醒道：“費總，你可想好啦，這個合作風險不小，你投的那些錢很有可能就打水漂了哦。”
高秘書全程在旁觀看，聽了這話不由露出驚詫的神情。
他跟老板多年，什麽樣的創業者沒見過，卻還是頭一回見到霍燃這樣的。別人都是把項目吹得天花亂墜，上趕着求投資，她倒好，恨不得自曝其短，鉚勁把送上門的投資往外趕。
要說這人不想合作吧，可她最後并沒有拒絕。要說她想合作，可這态度未免也忒奇怪。
費聞川神情不改，淡淡道：“霍小姐沒有異議的話，就請簽吧。”
勸說失敗，霍燃雖心有不甘，也只能接受這個殘酷的現實，簽下自己的名字。
“合作愉快。”費聞川露出那種成功人士慣有的笑容。
然而，面對這張能迷倒不少異性的臉，霍燃卻無半點好感，只覺得刺眼。
她幾乎能确定，費聞川大概就是自己天生的對頭，而且是勢不兩立的那種！
***
霍燃無精打采地走出晨星大廈，臉上絲毫沒有與大集團合作的喜悅。
根據合同約定，晨星集團将出資繼續完善app各項功能，同時負責後續的宣發工作。
這不僅意味着利用桃花源完成系統任務的捷徑徹底被堵死，還要擔心app盈利問題。
距離下一次結算日還有一周，如果在這期間桃花源的盈利額超過1萬星幣，本次任務就将宣告失敗。
她越想越懊惱，如果當時不是為了分數報名創業大賽，她也不會被迫與晨星集團合作。
就在霍燃長籲短嘆時，一輛黑色汽車出現在她身後不遠處。
車是罕見的手動駕駛汽車，自無人駕駛汽車流行後，手動駕駛汽車迅速沒落，如今只剩下為數不多的廠家還在生産這種汽車，價格要比無人汽車貴得多。
認識費聞川的人，都知道這位投資天才很喜歡開手動駕駛汽車，享受着對方向盤的掌控。在他的私人車庫裏，停放着二十多輛手動駕駛汽車，只要有機會，他都選擇開車出行。
費聞川遠遠就看到霍燃的身影，他有點意外她竟沒有自己的車，這與她對桃花源的慷慨似乎很矛盾。
他眸光沉沉，把霍燃的一舉一動盡收眼底。
說實話，他還從未見過這種人，明明是占了便宜，卻不見絲毫喜色，反而哭喪着臉，好像吃了多大的虧。
這叫他難得産生一丁點好奇。
不過也僅此而已。
綠燈亮起，他一腳踩下油門，流線型的汽車飛快地沖了出去，從霍燃身邊駛過，沒有半點停留的意思。
盡管，他的目的地同樣是聯盟綜合大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