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雲眠原本窩在東仙宮入口處溫順地左看右看,她尋不到小月,正思考着要不要自己獨自回家,根本沒想到會有人來,更不曾注意到自己身後有三只眼熟的小狐。

文禾和青陽本來未看到雲眠,聽到曦元提起昔日小白狐已是一怔。

然而曦元未察覺他的同伴情緒不對,遠遠看到許久未見的小白狐眼前一亮,想也不想就朝她走去,态度高傲地道:“喂!小醜八——”

“等等!”

文禾和青陽回過神就看到曦元已經走過去,頓時大為慌張,趕緊七爪八腿地将他按住。文禾尤其焦急,見曦元往外沖,情不自禁大喊道:“曦元等等!別過去!你要後悔的!”

“為何?”

曦元被生生攔住,甚是不解,已有些不悅。

文禾和青陽知道曦元性子驕傲,因此那日他錯過雲眠,他們內心掙紮,終究未将真實情況告訴他,兩人互看一眼,不知如何向他解釋。

于是曦元只見兩人目光閃爍。青陽支支吾吾地道:“那個……小醜八怪還是別再叫她小醜八怪了吧。現在與以前不同了,她現在靈智已經開了,也能化人,好歹是女孩子,我們和原來一樣欺負她多不合适啊……之前的狐官可能也要不高興的……”

曦元見他語氣期艾、面色有異,不解道:“你們何時變得這般膽小了?!狐官來了又如何!若說女孩子,她原來就不是女孩子了?”

文禾沒理曦元,只在一旁附和青陽道:“對啊對啊,況且小團團她個性挺乖巧的,從來沒做過什麽惹惱我們的事……”

曦元:“???小團團?!”

青陽委婉地看着他,幫腔說:“是啊,欺負女孩子的事小孩子做做就算了,曦元,我們都大了。”

青陽和文禾兩人忽然一來一去的當說客,弄得曦元滿腦袋問號,震驚道:“你們怎麽連她的名字都知道了?還小團團……這個名字是你們兩個起的?!你們關系什麽時候這麽好了?!”

文禾被他說得赧然,羞澀地糾正:“不是的,怎麽會是我們起的。是我們前兩天去學堂的時候,順便向狐官問來的……”

青陽說:“對對,若是讓我起,我肯定叫她……其實我早就想好了,以後我要是有女兒……”

曦元看他們說着說着居然還眉飛色舞地聊起來了,內心忽然有一種掌控之外的煩躁感,他也不管他們二人,只覺得心頭火起,沖着前面大聲喊道:“喂!小醜八怪!”

文禾和青陽此時要阻止已來不及。

雲眠還未尋到小月,聽到聲音便迷惑地回過頭來。

這段時間大家都在準備今日的考核,她與曦元他們分到了不同的道場,故這次又足有半個月沒有相見。

雲眠上一回見曦元三人早不知是何時,她是之後才開得靈智,如今已不記得他們是何人,但轉頭見到氣勢洶洶的面龐,雲眠還是不自覺地後退了一步,慌張地“嗷嗚”一聲,尾巴毛炸開,擺出防範的姿态。

她這一步讓曦元愈發有種說不出的憋悶感,曦元步步逼近,惱怒道:“你躲我做什麽?!有用嗎!文禾說你化人我們便不該欺負你了,我跟你說——”

“少主!”

狐七原先是看紅狐的兩個同伴出手攔了才沒有立刻下去制止,但眼看紅狐貍勸不動,立即焦急地請示。

聞庭亦是看得心頭一緊,正要讓狐七趕快下去,但話還未說出,忽然便卡在了喉嚨——

就在這一瞬間的功夫,只見那小白狐飛快地用尾巴在地上卷起了一把泥沙,默念心訣,迅速地往紅狐貍臉上撒去!

“你——咳、咳咳咳!”

紅狐貍一愣,大約是沒想到她除了泥沙之外還會用術法,一時沒反應過來,可是兩人已經靠得很近,就這麽遲疑一瞬間的功夫,已經被泥沙眯了眼睛,嗆得咳嗽起來。

他咳了一會兒才發覺眼睛不痛,先前那個術法不是用來打他,是這一把沙潑得狠,怕他真受傷用來護他的。

那是一個小小的隔絕之術,就這幾日,先生教的。

曦元怔住,這才緩緩睜開眼睛,可是就剛剛那會兒功夫,小白狐早拖着尾巴一溜煙慌張地跑掉了。

“曦元!你沒事吧!”

文禾吓了一跳,趕忙沖過來扶他。

“咳——沒事。”

曦元突然有點慌亂,見文禾和青陽沖過來,趕緊回過神。他先前跌坐在地上,此時用尾巴擦了擦額上冒出的汗,将不小心進口中的泥沙呸掉,憤憤地道:“我沒事!今天是意外,你們看着好了!等到下次,我定要連本帶利讨回來!”

文禾張了張嘴,似是想勸,但看曦元憤怒羞惱的兇惡表情,又默默住了口,往雲眠跑掉的方向擔心地瞧去。

……

這個時候,雲間玉辇之上,狐七大大地松了口氣,說:“幸好,幸好那小白狐反應還挺快的……學得也挺快,這麽倉促還能想到用剛剛學的仙術。”

但他說了一會兒又目色嚴厲,補充道:“不過沒想到那幾個小子還是在欺負女孩子!我還以為之前教訓他們一次已經夠了……等回去之後,我再去叮囑一下……”

狐七在旁邊飛快地說着話,聞庭卻是失神,目光望着那個正拼命往山裏跑的小白狐的身影,許久不曾收回。

她跑得很快,剛才做的應急的确反應很迅速,可這會兒跑得卻有些無助,跌跌撞撞的,中途還絆了一下,但不敢回頭,嗚嗚地站起來接着跑。

直到雲眠帶着她的白尾巴往叢草中一跳,完全瞧不見了,聞庭才漸漸回過神。

他的腦海中不覺浮現出狐七先前回來告訴他的話。

靈智晚開,無父無母,沒有人照顧,周圍的小狐因為她靈智開得晚、長相又與旁人不同,便時常過去欺負他。

聞庭的心稍稍一沉,心中有些念頭漸漸浮現。

這時,只聽狐七在旁邊問道:“少主,我們現在到下一個山頭去嗎?那邊的考核也快要開始了。”

“……好。”

聞庭的思路被狐七打斷,他神情一定,對對方颔首,然後将車簾放了下來。

華美的車簾垂下,狐七站直身子往上前方,說道:“出發!”

駕車的狐貍們歡騰地發出鳴叫之聲,重新站起來身來,矯健地向前方跑去……

……另一邊,雲眠好不容易從曦元的糾纏中逃脫,根本不敢停留,目光只敢望着前方,一路氣喘籲籲地在山間飛奔,等遠遠地跑到大路上,曦元他們的氣息完全感覺不到了,她才勉強停下。

雲眠狼狽地站在原地,正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麽辦,忽而聽到不遠處有談笑之聲。她豎起耳朵,好奇地往那邊看了一眼,才發覺是小月和好幾只沒見過的小女狐正在聊天,看上去很高興的樣子。

小月眼角的餘光看到從草叢中露出耳朵的雲眠,立刻非常開心地朝她用力揮揮尾巴,然後又轉回頭去,繼續和其他小狐貍們聊天,歡笑着互相撲打玩鬧。

她們關系熟稔,明顯是早就認識的。

小月是活潑的性子,和誰都處得來,這附近有好多差不多年紀的狐貍,當然早就熟了。

雲眠怔了怔。

她在原地等了一會兒,見她們好像沒有讓她加入的意思,便靜悄悄地垂着耳朵走了。她本來也沒有很多期待,但現在不知為何,忽然覺得好難過。

雲眠獨自回到她的狐貍洞中,洞裏堆滿了她儲存起來準備冬天吃的食物,還有這幾日在學堂中記下來的筆記。

她找了個幹淨的地方靜靜地趴下,将垂下的耳朵貼在爪子上,聽着水滴從洞中石柱上滴下,滴落在水窪中的靜靜的響聲。

……

……考核持續了整整一日,但批改和記錄結果卻要許久,批閱工作持續了整整一個月的時光,這日,等各個狐仙宮的車駕載着滿滿當當的答卷和狐官回到狐宮時,綴綴星辰早已在夜布中放輝。

車駕載着月輝在狐宮院中降落,與他們同歸的,還有少主的玉辇。

“庭兒!”

聞庭剛剛從車上下來,狐主夫人便高興地迎了過來。

她說:“你們這段時間如何?過得可還好?庭兒,你可有看到什麽自己中意的人選?”

聞庭并不參加考核成績的評價,但這段時間仍要習課,而且大劫将至,他漸漸開始感覺得到身體沉重。參加考核的小狐們每人幸許只花了一兩個時辰考試,他卻當天便耗了近九個時辰,這段時光又幾乎都在為此時奔波,這會兒早已疲憊,但見狐主夫人迎上來,還是勉強打起精神喚道:“娘。”

他說:“關于侍讀……孩兒沒有看到什麽特別在意的人選,還是等狐官們出了成績後,再仔細挑挑吧。”

狐主夫人聞言“啊”了一聲,但她旋即也知道是自己心太急了,面上微微一紅。不過她轉瞬就聽出兒子話中還有別的意思,一愣,問:“你說侍讀沒有人選,那是不是意味着,別的人選……已經有人了?”

聞庭一頓。

他性格不算張揚,但到底是少年人,聽到母親這般說,還是有些不自在的感覺。

不過,這件事他也算思慮許久,已下定決心,見娘主動問起,便點了點頭。

狐主夫人驚喜地問道:“果真?是何人?莫不是前些時間來家裏做過客的北方神狐家的女兒?”

聞庭被問得局促,卻搖了搖頭。

狐主夫人本來就是亂猜的,她原以為以聞庭性情,這件事會很難定下,沒想到倒是比侍讀還快些,故仍是驚喜不減,追問道:“那麽是誰?那女孩呢?她是叫什麽名字?”

聞庭一頓,只覺得喉嚨幹澀,定了定神,方才緩緩吐字道:“……雲眠。”

“她叫雲眠。”

作者有話要說: 曦元:你們看着好了!等到下次,我定要連本帶利讨回來!

文禾:曦元……那個……你為什麽要說反派的臺詞。

曦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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